男人站在市區內唯一的天橋下,他身形修長高挑,看起來年約三十左右,一身筆挺西裝極富商務氣質,俊朗面目雖然帶著淺淺笑意,若是仔細觀察便會察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感。 然而早晨的此時,他離開天橋所形成的陰影,走向不遠處的河畔,夏日的水色波光淋漓,令他反射性地瞇起眼睛,隨後提步跨過政府機關立牌提醒水深勿近的那條警示線。 臨近河水不到一步的距離,身穿西裝的他不顧慮形象地蹲下身,垂眼凝視腳邊靠近後顯得清澈的水面,並撿拾幾顆地上的小石頭,用某種像是暗號的頻率拋入河中。 石頭在他的動作下精準地被扔在同心圓的中央,使圈圈漣漪不曾間斷。 「喂──」 正巧丟掉最後一顆石子,原先低頭注視河川的他循聲望去,前段日子在公園認識的年輕女護理士穿著便裝,在橋上向他揮手,迎著日光的神情輕盈而坦蕩,打從一開始就毫無保留。 他揚起嘴角笑了笑,也朝對方擺了擺手,做一個稍候的手勢,而後回頭背對著護理士,神情平靜地從西裝裡取出一支竹蜻蜓往水面遞去。 「吶,拿去。」 竹蜻蜓的影子剛映上水面,水裡便忽地冒出了長著藻綠色魚鱗的「手」,溼漉漉的指縫間仍能看出屬於水生動物的蹼。 「手」抓住竹蜻蜓的細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東西取走,接著水裡浮出的泡泡夾雜一串難懂的怪聲,高亢的部分像是共鳴,低沉的地方則有如水流的顫動,可以感覺到是一種人類陌生的語言。 他聽完以後聳聳肩,用安撫孩子般的語氣說道:「我不吃小黃瓜,所以別再弄丟了。」 又一串咕嚕,但男人沒有再回話,待泡沫完全消逝,他才撐膝站起身,慢騰騰地往原先走來的路回返。 「你在那裡做什麼啊?」站在天橋等待的她遠遠地問他,他知道她會接受自己給出的任何說詞。 「工作啊。」男人用一貫的理由答道,也是最接近真相的說法。「妳休假?」 「怎麼可能!」她大剌剌地甩手,像是要把這種不切實際的美夢甩開,「是剛值完夜班,被護理長趕出來了。」 「哈哈。那去吃個飯?我請妳。」 他輕笑出聲後隨口邀約,心態始終順其自然。 「嗯……」豈料對方不按牌理出牌: 「鮫島,你喜歡吃海陸雙拼力士鍋嗎?」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護理士的問句是延續上次交談的內容,他們當時在猜測彼此的喜好。 「呃……不?」 嚴格來說,他從不食用任何物質,無關乎偏好。 「那下次吧,不打擾你工作了。」 她不以為意地笑著拒絕,彷彿那個問句是一個銅板,扔出後的正反決定了回覆,這樣的漫不經心反倒令男人感到微妙的若有所失。 他很快調整好情緒,嘴角經過計算似地彎起恰到好處的笑容,親和而不失體面。 「好的,那麼下次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