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朦朧的幽暗裡,和洋折衷的屋室掛滿看不清輪廓的浮世繪,僅有一縷從厚重簾幕間透進的微光,輕巧地落在紋樣繁複的柔軟地毯上,昭示清晨已至。 由書櫥隔出的寢間內,曖昧的哀嘆與喘息若有似無,幾乎被性器彼此磨蹭嵌合的聲響蓋過,從承受的一方勾住進入方的腰,任由對方為所欲為的情況來看,這場交媾異於愛侶間的靈肉交融,實際上更近同野獸的苟合。 永井荷風扣著男人的髖骨,一語不發地挺動腰桿,將陰莖一寸寸釘入對方體內,生性浪蕩的文豪並非初次體嚐全無愛語的性事,只不過應驗的對象總是同一個人。 平日硬派拘謹的男人在慾望跟前赤身裸體,順從地屈起下肢,一手套弄自己的雄性性器,另一隻手則掰分下方濡濕的唇肉,如娼婦般耽溺於他人給予的樂趣裡,正被他操插著的肉穴在來回頂弄間擠出摻混精液的汁水,細細白沫沾附穴口,匯聚於會陰處打溼床單。 永井腰胯動作不停,不久便感覺到身下一陣抽搐般地顫抖,緊啣陰莖的膣穴因快感而不住絞動,像在催促他插入得更深更用力一些。見對方難耐地縮起肩膀,他克制住加快頻率的衝動,改而徐緩碾磨,又慢又深,刻意延長並加劇男人的內陰高潮。 在他有意而為之下,吞絞異物的膣穴積極反饋,形同絲線的稠液沿著柱身流淌,男人不出所料地嗚咽起來。那些哀鳴夾雜零碎的泣音,偶爾會像是壞掉的風箱,發出足以惹人憐愛的抽噎,撓抓他的心肺,讓他願意一次又一次地配合男人的無稽之舉。 男人最後是哭著喊停的,而他一如往常並未為難對方,在Omega的生殖腔打開前違背本能拔出了陰莖,蛋清似的透明體液濺射於對方的臍眼邊,斑斑點點。 簡單清理後,精疲力盡的男人很快地陷入沉睡,垂散額前的瀏海令那張線條剛硬的臉年輕不少,躺在一旁的永井荷風聽著軍醫均勻的呼吸聲,他的表情從歡愛中的木然軟化為深深的無奈。 交媾之後,所有的動物都會抑鬱寡歡。 男人瀕臨極樂時的神態自然無可作偽,但對比每每解決生理需求後不冷不熱的反應,兩種極端反差的面目,讓他合理懷疑對方只是把自己當作獨屬於森鷗外一人、用來消解慾望的道具。 然而,以永井對森鷗外的瞭解,隨波逐流不符合男人的行事作風,厭惡Omega雙性體徵的軍醫亦未必真的甘心像舊時代女性一樣恃寵承歡,為何會願意妥協,委身於一名踰越對方苦苦維繫的防線、破壞了原有情誼的Alpha──即便僅僅是身體? 平心而論,對方應該要恨他才對。 他想過如果今天易地而處,自己是那個對第二性別深惡痛絕的人,若經歷過一遍在對方身上發生的事,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忍受再和那人同床共枕而不傷分毫。 可是森鷗外做到了,不只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還更進一步地張開雙腿容納他的進入。雖然性事總在發情期間與他的哄勸之下同意進行,身為Alpha的直覺仍能敏銳地探知眼前的Omega對此並不排斥。 ……也說不定是放棄抵抗。 這樣的可能性令永井荷風極為不安,幾度意圖向男人釐清疑問,卻礙於同樣的不安而裹足不前,生怕涉及當下的危險平衡。 無論森鷗外是想把自己當成床伴、方便洩慾的管道,又或者別的什麼,他都沒有怨言,甚至覺得現狀比他預期的要來得好,唯一的顧慮是男人的反常。相較於轉生初始就連抑制藥物都拒絕服用的情景,他無法不替如今選擇順應常理的對方擔憂,因為如果打算利用他的內疚來拷問他做為報復,代價未免太過嚴酷,但從彼此相處的細節上又不見勉強…… 諸多矛盾懸而無解。 一番自問無果。隨著日出,窗外已然傳來細瑣鳥鳴,做為前段時間司書的助手,永井意識到自己該把握時間盡快就寢,以應付有礙書衍生出的任何突發狀況。 他沉澱思緒,轉頭又看了熟睡的男人一眼,繼而在無聲的嘆息中閉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