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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是倉皇地逃走的。 在眼下以知識為尊的新世界,降臨於世討伐侵蝕者是彼等的責任與義務,以鍊金術提取作品中蘊含的精神塑就肉身、姿態嶄新的文豪們都同意這一點。可是他們沒有料到──現世之人更無從知曉──時光流轉、物換星移,人們在醫學及科學上的生理定義已與過去單純男女兩性為主的系統悖離,以原本兩性的外貌為基礎,發展出型態相似卻功能各異的六種性別,即便是轉生而來的文豪也不得不服膺自然法則,在原有身分之上被加諸陌生的樣貌。 森鷗外正是其中之一。縱然轉生為Omega,但舊時代男性與杏林世家之子的堅持,讓他拒絕服用政府派發的抑制藥物,在經歷第一次發情期時,取得司書的同意,整整一週閉門不出。 親身體驗發情期的徵狀後,不僅對自己介於男女之間的身體感到噁心,期間的生理反應亦令他羞恥、反感,以及無地自容。森鷗外做為一位曾有過妻小的成年男子,他只覺得自己的尊嚴遭到前所未有的鞭撻,遠比當年遠洋征討時的剛愎自用還要可恥。 然而,不論森鷗外本人接受與否,都無能阻止發情期的再次到來。 他的肉體正值青年,生理上處於巔峰時期,體質既敏感又易妊,發情期更是動輒得咎,方才趁深夜至食堂用餐,若非他及時閃避,就會進入另一位文豪──永井荷風的信息素有效影響範圍內,對方是社會體系中扮演領導者角色的Alpha,也是Omega最佳的受孕對象,若與自身發情中的信息素接觸,結果會是什麼,他光是想像都覺得渾身冰冷。 考量到文豪們必須適應這「與生俱來」的天性,司書從政府處取得了正式許可,除了定期派發抑制藥物以外,允許任何非正式的自願性結合,在森鷗外眼中,這命題無疑是天性與意志二者間的矛盾螺旋。 不願節外生枝,森鷗外在對方出聲喊住他以前加快腳步匆匆離去,踉蹌地躲回房間,而關上門後,身體彷彿現在才辨識出Alpha的信息素,雌性生殖器官飢渴地分泌著唾液般貪饜的汁水,雄性的象徵亦興奮地微微勃起,被衣料包裹的下身一時間濕漉漉的,那絲涼意令他作嘔。 他表情扭曲地褪去長褲,連同貼身的那層一起,帶有黏性的體液在性器與底褲間拉出透明稠絲,晃動卻不曾墜斷,似是為他印證內心隱而未發的動搖。這位外表一絲不苟的文豪抿緊脣線,無力地鬆開手,壓抑幾欲滿溢的複雜情緒,蹲下身將臉埋入掌中,發出細微而痛苦的嗚咽。 像在應和著這份絕望,發情期的間歇性高熱開始反覆蹂躪他,他垂下捂住臉的雙手,喘不過氣地微張雙脣,任由自己癱坐門邊,純白軍裝未能掩藏的部分,漸漸泛起顏色極淺的潮紅,臉上有別於先前揉合恐懼、絕望和憎惡的神情,寫滿了無助及茫然。 森鷗外總算理解為何現世如此講究、尊崇知識與精神性,以至於讓早已辭世的文豪再度降臨與侵蝕者抗衡。在本能面前,人的意志竟薄弱至此,若不以體制和觀念加以約束,在性慾這頭奔馳的猛虎馱載之下,遲早會化為以交媾為樂的野獸,墜入滅亡之谷。 而他此時此刻如臨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