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晨間的食堂內只有一張桌前坐著人。 說是早上,其實更接近凌晨的此刻,森鷗外正襟危坐地用餐,即便發情期亦無法改變這位文豪從軍時養成的生活習慣,但眼裡的血絲毫無保留地說明了他因此蒙受的精神耗損,盤中食物之於他味如嚼蠟,僅是攝取營養的來源。 昨夜,自身的醜態重重地打擊了他。下體關於性慾的躁動,高熱無預警蒞臨,以本能為名的惡獸在他身上逞凶撕咬,使他最後幾乎是忿忿地在微弱呻吟中昏睡過去的。 憑什麼是他要承受這些?森鷗外有些恍惚地想,新世界中Omega的性別任務就是生育,而生育無疑意味著性,他初來乍到時查閱了相關書籍,當時還自以為能夠以意志取勝,信息素什麼的不過就是那麼回事,卻在發情期到來之後發現自己脆弱得不堪一擊。 在不巧撞見的後輩面前,森鷗外像全面潰敗的逃兵,狼狽地抱頭鼠竄,只因他惶恐地察覺到內心異常畸形的渴望──做為Omega的本能──他想服從他,那名Alpha,想被對方褲襠裡的東西塞得滿滿當當,不因那人是誰。 事實是,森鷗外無法忽視對方是誰。 永井荷風一派無知的模樣令他嫉妒,Alpha的體質優越,不像Omega受發情期箝制,必須以藥物抑制,在其他條件上亦勝過做為社會中堅力量的Beta,而文豪們的性別呈現M型分布,他與對方恰好分處兩端。 森鷗外知道自己的情緒對永井,甚至是其他文豪而言並不公平,Omega對社會的重要性不亞於另外兩種性別,可是做為舊時代的人類,他始終無法接受認同男性身分的自己同時擁有雌雄性器,並產生希望與雄性交媾的慾念。 簡直是詛咒,他想道。 那令他感到噁心,身體背道而馳的感受更是,但他無力抵抗情潮的沖刷,意識渾沌不清時竟下意識喊出讓信息素狂躁不安的Alpha的名字,隨後霎時清醒過來且為之驚懼。 他無法判斷自己的失序究竟是下意識作祟,還是強烈的結合衝動所致,然而一思及若對象是其他人…… 不,不該再想下去了。 排解寂寞、處理性慾,在做為純粹的男性時認為理所應當的事情,現在只覺得是幾乎就要將精神徹底摧毀的重負,沉甸甸的教人喘不過氣,幾欲窒息。 漸漸升往天際的朝日蒼白刺目,自窗外將森鷗外的那身軍裝漆上一層薄光,盤中不知何時已空無一物,面向屋內的他放下筷箸,刻意按捺嘆息的脣令陰影裡那張疲憊的臉越發木然。 他的堅持好比一個欠缺幽默感的笑話,尊嚴業已所剩無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