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的鐵鏽味來自他的吻。 無可救藥,你想,然後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遭人構陷的惡業止步於此,你輕輕地回吻了他,小心翼翼,像是觸碰一片過分柔軟的羽毛。 愛憐的。虔誠的。無法不的。 既是制約亦如詛咒,灰色之男處心積慮要殺死的,是你生前打從心底敬佩的神才,兩者一心同體致使愛憎無二,是以你的利刃與雙唇皆為愛語。 「怎麼了?」被壓制住的青年笑問,其鋪展的長髮宛若穗浪,寶石般的碧綠眼瞳映照出你狼狽不堪的姿態。「不繼續嗎?」 他嘴角還殘留著一點血,你的手鉗緊他下顎時意外磨破的。 「……」 你知道,他並未看著任何人,也不在乎。你有所期待,但你不該。 因為你是將會殺死他的人,除此之外無所欲求。 「吶?」 那張俊秀的臉輕浮地朝你微笑。 你記得這個靈基,記得這張臉,記得這雙用以譜寫樂章及彈奏曲目的手,至死都無法忘懷的、無人可及的才能,彷彿主真真切切地寵愛著他。 「──那麼的……」 你的臉上肯定是浮現了奇怪的神色吧,他難得地不知該如何應對。 「喂喂,別這樣啊。」 「……?」 你垂首看著他,他抬手捧起你的臉。 「不是很好嗎?像以前一樣的日子,寫寫新曲、彈彈鋼琴,想殺死我也不要緊……」 說到這裡,見你表情不對,他像在哄心愛的寵物似地敷衍。 「好好好,怎樣都好,別哭出來啊。」 你愣了一下,想反駁他的話,突然湧上的尖銳痛楚穿透記憶,猶如靈魂遭人擊碎。 那也是沒辦法的。 無意間見到天才的另一面,明白對方從未在凡人觸手可及之處,那些什麼都不懂的人子虛烏有地捏造你嫉妒其才能而殺死了他的傳言,沸沸揚揚。 口舌形塑的利劍在你的胸口剜挖、翻攪血肉,反覆且熱辣的疼痛讓你生出如燎原野火一般的憎恨。 無知! ──作為熱愛音樂之人,豈會因雞蛋過於美味而殺死母雞? 愚蠢! ──那人身為神寵之子,又有誰敢拿自己與對方相提並論? 謎一樣的灰色之男應運而生,攜著眾人的耳語及中傷,連同你後半生無解的痛苦與妄執迎來死後的拂曉。 不知幸也不幸,以你為名的無辜的怪物再次與那位神才相遇。 「……我……我是……」 他凝視著你,彷彿神子垂憐地低語道:「薩里耶利。你是安東尼奧‧薩里耶利。」 你卻聽而不聞地喃喃自語。 「我要殺掉他,殺掉那個為神寵愛的男人……」 「……啊啊。」 他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原本捧著臉的手上移,遮蓋住你的視線。 有什麼重要的事物隨顯現日久而逐漸崩裂。 你的精神在傳言的重量下傾斜、擺盪,時而想起殺他並非你的本意,時而忘卻自己曾愛過他。 Mr.Golden深知這份感情名為何物。 當他還是少年時,循著一股醺然的果實香氣,在足柄山中罕見的、春日的盛櫻下,見到了終其一生都無法忘懷的那人。 斜倚櫻樹邊生苔的大石,鬼女的容姿纖幼而端麗,饒富興味的表情讓她在少年眼中顯得超齡而莫測。 「哎呀,迷路了嗎?」 見他不知所措,鬼女瞇細紫色的眼瞳,輕輕地笑了起來。 她看出來了,眼前金髮碧眼的少年同樣非人,但比起妖怪或鬼,對方更像是動物,未經世事一如稚兒。 「呵呵,過來吧。咱不會吃了你的喲,小傢伙。」 他依言走向她,那對朱紅的肉角在鬼女身上有種妖異的脫俗感,嬌小身軀披覆著看似小紋的織物。 鬼女凝視少年線條剛毅的面容,以柔軟聲線慵懶地調侃道:「臉都紅了呢,明明沒有喝酒不是嗎?」 說話時,鬼女端著酒盞,他這才反應過來那果實般的芳香是酒的氣味,雖說鬼皆好酒,但在陰陽師的退治下,會獨自遊蕩的鬼並不多,鬼女的身分因此呼之欲出。 縱使並未離開過足柄山,憑著山民與獵戶間的傳言,大致上也略知一二的少年憋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 「……妳在這裡做什麼?」 「咱在賞櫻呀。」鬼女用色澤如櫻的唇瓣抿了抿酒盞,小小獠牙隨著她綻開的笑容若隱若現,有意無意地誘惑著來人,「小傢伙也是吶,你來這裡做什麼呢?」 「賞、賞櫻……」金髮少年猝不及防,結結巴巴地答了鬼女的反問。 年少的他無非是胡說八道,然而她認真地應了,在如今的他想來,那也是鬼女一時興起的戲弄。 「打攪了小傢伙『難得的』雅興呢,那妾身就此告辭了。」 她收拾漆器,嫋嫋起身,少年才發現她並未束上腰帶,裸露出織物下的胸腹及一雙纖足,他不由得別開了目光。 見狀,鬼女再度輕笑出聲,並開口說道。 「小傢伙已經知道了吧,妾身的名字是酒吞,酒吞童子,下次見面的時候再告訴咱你的名字吧。」 然而,即使他從金太郎成為坂田金時,以源賴光四天王之一聞名天下,更於大江山欺瞞其飲下神便鬼毒,鬼女仍舊是小傢伙、小傢伙地喊他,像在提醒他,她還記得那一天。 「喂、喂,伊莉亞──」 衛宮家的少年下意識地伸出手,然那頭如雪的銀白髮絲僅止繾綣而過,並未留戀同為御主的敵人的呼喚。 「再見啦,士郎。」 精靈般的少女狡黠地轉了個圈讓裙擺略微揚起,瓷白肌膚在落日下更為動人,伊莉雅俏皮地朝衛宮士郎扮鬼臉,拉長的影子頃刻在狂戰士到來後被擴大成數倍。 眼見少女與其從者離去,遭到捉弄的衛宮士郎於是苦笑著嘆了口氣,搔搔後腦旋身,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在此等待的從者。 「啊,抱歉,我耽擱了。」 「……無妨。」 騎士王化作實體依舊美麗得如若虛幻,她以湖泊般的碧綠眼瞳望向彼方,彷彿能依稀看見前御主之妻──也是王未能以騎士身份守護的溫柔女性──身著禮裝天之衣微笑赴死的身姿。 ──這樣值得嗎?衛宮切嗣。 「怎麼了?Saber?」那人的養子側首看她,一無所知的。 「不,沒什麼。」 職階劍兵的英靈搖了搖頭,尾隨自己現今的御主,就好像從來不曾被誰背叛過一般。 他的手背顯現預兆的痕跡,不多不少,正好三道。 鮮紅的魔術結晶在手背散發微光,象徵著命運所選定之人的身分──此世所殘存的唯一一位御主適任者。第四十八號。 少年並非出自魔術師世家,僅僅是個普通人,百分之百的適性和萬中無一的運道令他不得不肩負起修復人理的任務,在靈子轉移至特異點F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是從者,罔論唸誦召喚英靈的咒文。 打從一開始就脫離了常軌,魔術、英靈、聖杯、人理燒毀。 管制室爆炸、傳送到冬木市、與少女締結契約成為她的御主……還有所長的死亡。 他是無知而無畏。他想。 「在想什麼呢,奏者?」薔薇皇帝攜著一身金紅色火焰翩然到來,俊美眉目間神情恣意張揚,少女的纖細姿態絲毫無損其身為羅馬君主的威勢。 面對透薄紗裙下的景象,少年習以為常地別開目光,改而望向對方的雙眼。 「沒什麼。尼祿在迦勒底還習慣嗎?」他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能夠名留青史的人物無一不是佼佼者,直覺和察言觀色的能力一樣敏銳,久而久之,少年也學會了避重就輕的技巧。 訂立臨時契約的從者不疑有他地道:「和余的宮殿比起來是有點小,也不夠華麗,但比起當時帶兵出征的條件好很多了,余還是可以接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