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是不甘受辱。 自出生伊始,她便是天之驕女,堪比女神的完美肉體、令人酩醉的姿容、純潔卻多情的本質,無一不使康諾特的女王在人間備受寵愛,即便力量向來屬於男人,她仍把持權勢,在其中扮演著支配者的角色,於無數強大勇士的視線及寢榻上翩翩起舞,美而不俗、麗而不艷,眾人皆稱之為妖精般青春永駐的、永遠的貴婦人。 沒有一個男人見過她以後抗拒成為她的裙下之臣,除了那個人。青髮紅瞳的光之子。 忠誠如猛犬以外亦帶有獸的敏銳及野蠻,凜冽戰意讓年輕的康納爾戰士在沙場上氣勢懾人、攻無不克,甚至一度俘虜了身為敵方的康諾特女王。 當時,她試圖搭過話、施以誘惑,然而計畫竟像是掉入無底洞似的全無回音,未能激起對方內心任何一絲波瀾,那對紅瞳看向她的時候只有質疑與戒備,彷彿對其而言她只是敵人,而非具有絕對吸引力的對象。萬般徒勞。 康諾特女王的美貌當屬鐵律,不容置疑,男人皆應視她為戀人──他們觸手可及的女神──溫馴地在她豐勻柔軟的胸前匍匐、吮吻,一如嬰孩,貪圖香甜的奶與蜜。 異常的現象使她出奇地憤怒,就像是有人蔑視常理、違背規則,不再遵守宇宙的運行,目無法紀。 於是她利用計謀,掠奪了他的性命。 但直到最後,對方都沒有屈服。 「喂。」 迎光的陰影下,男人的輪廓從滿佈赤紅紋樣的胸膛延伸,自頸間突起的喉結,來到線條俐落的下頷,光之子庫夫林的臉上亦如肉身那般刻畫不祥,不離身的魔槍Gae Bolg紅黑混雜,彷彿遭受性質惡劣的詛咒。 睜開雙眼時,梅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他,她向聖杯許願而來的邪惡之王。也才意識到,自己已然成為英靈座的「收藏」之一,現在置身北美大陸上的梅芙,不過是由本體複製出的副本而已。 「穿上衣服,起來。」察覺她的視線,庫夫林面無表情地道。在許願機龐大的魔力沖刷下,生而為人時的畏懼、吝嗇、忌妒皆與這位凱爾特的英雄無緣,相對的,喜悅、寬容與愛慕等情感也和他無關。 就算只是一時半刻的夢境,眼前情狀仍令梅芙吃吃地笑出聲,甜膩如蜂蜜酒的聲線足以魅惑所有因而心神蕩漾的男性。她由伏姿弓身坐挺,粉櫻色長髮沿肩傾瀉,凝脂似的雙乳微微顫動,昼眠而生的輕薄霧澤宛若紗衣披覆於胴體,姿態美得叫人心悸。 「王。」嬌小的她仰頭看著庫夫林,茶色雙眼凝似玻璃罐內沉澱的蜜,柔和而明亮。 「哼?」庫夫林的目光不避不讓,冷酷得無可動搖。 梅芙面不改色地赤裸著身體,卻為即將提到的話題害羞地抿唇。 「剛才我做了夢。」 「從者的夢──」邪惡之王聞言略略吊起雙目,對此意興闌珊,「是那個我的事吧。」 「嘿嘿。」她沒有反駁,而是再度強調:「我最愛的一直都是小庫你哦。」 愛到足以為其動用萬能的願望機,無論那愛任性自私與否、加諸了多少殘酷與劇痛於受祈願者之身,均是貨真價實的奢侈。 庫夫林保持沉默不予置評,梅芙則將魔力造出的衣料覆上體表,與純白冠冕同一色,顯出她貴婦人一面的雍容與纖細。 「我啊,不想當任何人的附屬。」康諾特的女王語調輕巧地道:「雖然是奧楚大王的么女,但在諸王林立、勇士眾多的阿爾斯特,這根本不算什麼,所以父王會為了攏絡諸侯國的領主,要我和對方結婚。 「可是這算什麼?就因為嫁給他,我在眾人面前只能是『領主夫人』,只有他能叫我『梅芙』,好像我是他的所有物。」她神態如少女嬌憨,蛇信吐露之言卻極其傲慢,「害怕我變心,不願意承認被我迷住,對所有將目光投向我的人生出妒心──實在非常失望,這種器量的男人怎麼可能配得上我。 「……所以我就逃回家啦,結果父王把我打發到康諾特當女王,欸嘿。」梅芙調皮地笑,舉重若輕地將那次失敗的政治聯姻兒戲般帶過,「那個時候,我想通了一件事,與女王我匹配的只應該是王,或是有王的資質之人。有這等器量的人才能得到我,其他的人只要被我擁有、掠奪就足夠了!」 庫夫林神情冷峻,赤瞳掃了她一眼,「──哼,王的資質嗎。」 「沒錯。」坐在床緣的梅芙歪頭輕輕地笑,模樣既純真又撩人,「我睡過的勇士比小庫殺過的還多哦,才不會看走眼呢。」 夢是私慾的體現。 那個男人是特別的,急逝的明星、稀世的英雄 ──猶如鏡花水月,彷彿得到對方就能得到真正的愛,但也令慣於掠奪的康諾特女王反射性地產生「得不到就殺死」的念頭,遭她暗算的庫夫林力竭戰死的身姿,終究在梅芙心裡留下一道愛恨難辨的刻痕。 因此,她特別喜歡這個淺眠中的夢。 「說完了?」見無下文,庫夫林不解風情地問道,對任性女王變相的示愛無動於衷。 面對他的冷酷,梅芙不以為意地起身,「嗯!小庫會陪我對吧?」 「我答應過了的就會做到。」狂王答得毫不猶豫,僅僅如此少女便感到愉快。 就和相遇的那天一樣,毫不相讓、全無遐思。 而妳只是想得到他的心。 |